人群开始骚动起来,激动和兴奋的情绪开始弥漫,但还是将信将疑,三五成堆相互议论。这时,人群中出现了侯嬴的身影。卫鞅讲话他听得明白,心中很是兴奋,决意暗中帮他一把。秦人厚重憨朴,即或相信官话,也很少会有人出这个风头,更别说对官府信誉素来疑信参半。侯嬴悄悄在人群中游挤观察,一对爷孙模样的山农引起了他的注意。爷爷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,身背隐隐散发出草药气息的竹篓,篓中有一杆粗糙的白木秤。身边少年虎头虎脑,布衣赤脚,右手拿着一柄铁铲。侯嬴看出这是南山中的药农,除非有贵重药材出售,否则他们极少赶这种大集,挤在这里,纯粹是看热闹见世面。
布衣少年扯扯老人的衣襟道:“大父,我去试试。”
“碎崽子!知道个啥,官府能给你钱?”老人摇头。
“大父,你的病……”
“静静待着!甭给我惹祸。”老人低声呵斥。
这时,卫鞅见没有动静,又高声道:“列位以为搬木容易,不值五十金,没有人相信,对吗?卫鞅正告列位,官府信誉,千金万金买不来,为官府立信,理当赏赐!从今以后,官府言必信、行必果,庶民相信国家,国家令出必行,秦国才能变样。目下,我再增加赏金。谁人徙木北门,赏金一百!”一招手,身后书吏将满当当一盘金饼举起转了一圈。
人群又一次掀起波澜,哄嗡之声大起,相互推对方上去一试。
侯嬴微笑着走近老人:“老人家,何不让小兄弟一试?”
老人摇摇头:“小孩子家搬了算数吗?官家又该说大人才算哩。”
侯嬴:“既是立信,自当童叟无欺,小孩子更算。可小兄弟能搬动吗?”
老人谦恭笑了:“这小子,一把牛力气。”
少年低声道:“大父,那我去了。不给钱,就当耍子一趟。”说着撞开人群高喊一声,“我来扛!”人群骤然安静下来,看着场中。少年布衣褴褛,赤脚长发,黝黑结实的肌肉一块块鼓出破衣。他走到粗粗的木椽前,左右打量思忖。
卫鞅:“小兄弟,你想搬?”
少年目光闪闪:“咋?不算数?”
卫鞅摇头:“不。我怕你搬不到,到北门可要二里地。吃过饭了吗?”
少年摇头:“不吃饭也搬了。官家真给钱,大父就有救了。”微有哽咽,向卫鞅深深地躬了下去。卫鞅眼睛一潮,扶住少年,面向众人道:“国府立信。童叟无欺。列位随这位小兄弟到北门做证,看他领赏金一百!”
话音落点,少年一弯腰,粗长木椽已经轻松上肩,稳稳神走出木栅栏。栅栏外人群哗地闪开一条通道,卫鞅一行紧随其后。这一下惊动了整个栎阳南市,人们丢下买卖,挤成了夹道人墙,裹着扛木少年向城中涌进。街中行人也被惊动吸引,终于形成了沿街两道厚厚的人墙,中间只留下一条小道。人们随着少年的步子向前涌动,万人空巷,肃然无声。走到街中大约一半路程,一位白发飘飘的老妇人端了一大碗米酒拦住少年:“碎娃啊,喝,喝了再搬。娃一片孝心救大父,官府不给钱,可是没良心!”少年高声道:“多谢婆婆。我不喝,不歇。万一官家给钱,也心安!”说话间,毫无喘息费力之象,引来市人一片赞叹。
“这碎崽天生牛力,从军必是一员虎将!”
“有孝心,有志气,少见后生!”
“走稳,就到北门了!”有人向少年高喊,提醒不要功亏一篑。
北门箭楼遥遥在望,有人高喊:“马上到城门,行了!”
扛木少年高声道:“官家没说门内门外,扛到北门外,官家没话说!”
“有志气!就看官府了!”满街一片赞叹呼喝。
少年大步如飞,直到吊桥外平地上才停下来,将木椽咚地栽到地上,抱椽而立,紧张地看着卫鞅一行。人们全赶到了北门外,黑压压望不到边,却没有一个人说话,都紧紧盯着一路徒步跟来的卫鞅。此刻,卫鞅那一身白衣在遍野黑色的秦人中分外显眼。卫鞅没有说话,看看少年,走到书吏面前揭开大盘上的红布,亲手捧起,郑重地双手托到少年面前。少年紧张地眨眨眼,轻轻地摇摇头。卫鞅坦率地看着少年,真诚地点点头。少年将木椽交到军士手里,迟疑地向前几步,在破旧的衣襟上擦擦手却不敢伸出。猛然,少年扑地拜倒,久久不能抬头。王轼上前,扶起了少年。
少年泪流满面道:“大人,我只要十金,大父就有救了……”
卫鞅双眼湿润,郑重道:“小兄弟,不行。官府立信,说一百金就一百金,岂能食言自肥?他日国强民富,百金之数何足道哉!拿上,小兄弟有功,救爷爷,盖房子,置地。”
少年恭敬地向卫鞅三叩,站起来双手接过大盘,捧到白发老人面前。老人泣不成声,扑地向卫鞅拜倒:“左庶长大人,让我孙儿跟你从军吧。小民信你了,让他去报国!他父亲,我儿子,在少梁大战中死了……”
卫鞅扶起老人:“老人家,要从军叫小兄弟到县府报名,立功有爵。”
“
五、徙木立信 奇特的故事传遍秦国山乡(2/3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